傍晚的天空綴滿瑰麗的彩霞，夕陽帶著溫柔的暮色籠罩在青翠的園景，一時青綠，一時暗黃。

下午，在窗前，達西向她說出一輩子的承諾後，凱瑟琳楞神許久，眼淚卻不僅沒有停下來，反而哭得更肆意更大聲了。

達西無比著急，不聽地問她：“你怎麽了凱瑟琳，你怎麽了？”

對啊，她怎麽了？

凱瑟琳回答不了。但她知道的是，她此時很想哭，不是以往那種默默流淚，而是很想大聲的、放肆的、洶湧的、痛快的哭上一回，撕心裂肺又大大方方，不用顧忌任何人的眼光。

她這麽想了，也這麽做了，她的眼淚裏承載著那些以往，那些隱忍不發的委屈、痛苦和責難，那些被她忍下去、笑著說“我沒事啊我很好”的曾經。

從小到大，所有人都誇她懂事，誇她從不給別人添麻煩。

可沒人問過她，你怎麽會這麽懂事。

是啊，怎麽學會的呢？噢，這個問題凱瑟琳能回答，那是因為她哭過啊，可沒有人管。她也喊過痛的，但沒人在乎。

凱瑟琳自認為不傻，被忽視了一次又一次，自然能學乖，不會奢望真會有人在意她的感受。

但現在……

凱瑟琳沒有回答，淚如雨下。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哭過了，哭的忽如其來，亦無法停止。

而達西在最初的慌亂後，不只是看出她的發洩，還是覺得這麽做更好。他沒有說話，只是安靜地在她身邊，溫柔地抱著她，直到她的眼淚漸漸停下，他才拿出手帕，擦掉她眼角的淚。

“如果你不想說怎麽了，就不用說，但我會陪著你。”達西望著她，黑色的眼珠如同朝陽般明亮。

凱瑟琳哽咽著，淚眼婆娑地回望，答非所問地道：“你怎麽才來？”

“什麽？”達西沒聽清楚，問了一遍，凱瑟琳卻不再說了。

一場莫名其妙的痛哭後，凱瑟琳覺得渾身都輕松起來，這種放松來自於身體，亦受益於精神，好像剛才那一場矯情的眼淚沖走了堵在心頭的淤泥，那些藏在內心深處的所有負面情緒都被沖出了心底。

在達西的提議下，他們出了臥室一起在花園漫步。花草盈野的春季帶來勃勃的生機，空氣中濕潤清新的春意令凱瑟琳心曠神怡。

達西和她並肩而行，任她沈醉在美麗的景色中，什麽話都沒有說，只是嘴邊帶著溫柔的笑，一起前行。

凱瑟琳靠坐在木質長椅上，視線落在前方，安靜地看著餘暉與春景映著水色連綿出一副幽靜的畫面，而她的先生穿過薄霧與微風，慢慢走到她的身旁。

兩人之前出來時正是下午氣溫溫暖的時候，等太陽落山，風漸漸轉涼，他回到主樓為凱瑟琳拿了一條淺灰色的山羊絨披肩，展開披在她的肩上，又輕柔地拉了拉角落，為沒有被覆蓋住的皮膚也增加一層遮擋。

達西溫柔地問：“在想什麽？”

凱瑟琳擡眸，甜美的回望他：“不告訴你。”

其實，她在想，不一樣了，她的人生不一樣了。

終於有那麽一個人，會在她痛苦的時候，為她心疼難過。會珍惜她，會在聽見她的哭聲時過來哄她，會告訴她只要不哭，他願意為她做任何的事。

他帶著炙熱的愛意和寬和的包容出現在她的身旁，用愛的名義，賜予她無限的溫暖和力量。

達西走到她身旁坐下：“嗯？這麽神秘？”

“好吧，既然你想知道，那我就大方告訴你，我在想一個問題。”

“什麽問題？”達西的眼神中充滿真摯的愛意。

“這個問題很無理取鬧，聽起來有些恃寵而驕，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說，你怎麽才來呢，先生。”

凱瑟琳的語氣又軟又嬌，滿是甜蜜的撒嬌。如果你早點來，她是不是就不用一個人過得那麽苦了？

達西以為凱瑟琳在說他回去拿圍巾來的慢了，向她解釋他遇到了總管，說了幾句公事：“是不是讓你等太久了？冷嗎？抱歉。”

凱瑟琳想起以前看的電視劇，大著膽子又矯情無比悄悄道：“有點冷。”

說完，她輕輕闔上眼，等著達西像男主角般把她摟在懷裏。

結果，達·鋼鐵直男·西把她寬寬松松的圍巾又給圍了一圈，勒緊了不少。

達西關切地問：“這樣好些嗎？”

凱瑟琳：……

“不冷了。”

有一說一，還真的暖和不少。

達西放心地道：“那就好。”

凱瑟琳悄悄翻了一個白眼：“達西先生，你覺得你像不像是禮物？”

達西不解得看著她。

凱瑟琳看到他迷惑的神情，控制不住地笑了起來，嘴角大大上揚。

“你笑什麽？嗯？”達西輕輕問。

“你還問我，你不是也在笑。”

“我是看你笑我才笑的。”

“好吧，既然你問了，那我就大方的告訴你。我笑是因為開心。我越看你呢，越覺得你像一個大大的禮物，你是上帝送給我的禮物。”

“這個比喻很特別。”

“你呢，你覺不覺得我是禮物？”

達西想了想，笑著搖搖頭。

凱瑟琳問：“那我是什麽？”

達西伸出手，寬大的手掌托著凱瑟琳的下顎，將她的臉頰攬入掌心，拇指輕輕摩挲過她柔軟紅嫩的嘴唇。

他的呼吸逐漸急促，但很快克制下來。他語氣很慢，飄蕩的餘音，好像有一生那麽長。

“你是上帝從我身上拿走的那一根肋骨。”

大概是直男先生的比喻太過煽情，肋骨小姐臉紅了很久，才把被他帶走的靈魂拽了回來，原原本本和他說了所有的事。

達西坐在她的身邊，全程沒有插話，安靜地聽著，臉上一直帶著微笑的表情。

凱瑟琳本來擔心他會不高興，說的時候一直緊緊觀察著他的神色，但當好幾次看到他驚訝的已經要皺起眉頭，但又努力維持笑容的時候，她不禁覺得又感動又好笑。

好笑，是因為他的表情實在有趣，和他往日安靜沈穩的模樣完全不符。

而感動的理由則更簡單。如果不是為了照顧她敏感脆弱的心情，他又為什麽要努力克制真實的心情呢？

當所有的事全部告訴達西後，凱瑟琳內心不安地等待對方的回應，像是犯人站在法庭上等待法官的宣判。

達西在她說完後沒有立刻回答，而是深思許久，才道：“所以現在倫敦幾乎每個人都在看的那兩本書，都是你寫的？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哦！”達西應了一聲，又不說話了。

凱瑟琳又忐忑起來。盡管達西剛剛做過一場能把石頭都給捂熱了的告白，但那是他不知道之前，他現在知道了，會不會後悔呢？

應該不會的。以他的人品，即便是後悔了，大概也會照顧她？

凱瑟琳開始糾結。她的自尊不允許她被人憐憫，但那是以前。她太愛他了，她發現她居然在考慮如果他後悔了她要怎麽做才能待在他的身邊。

愛真是讓人軟弱。

但也令人堅強。

凱瑟琳不想再自怨自艾自的猜測了，大概是達西給出的愛情讓她有了信心，她難得主動地問道：“你在想什麽，達西先生，你後悔了嗎？”

她這是激將法，嗯，達西一定會說……

“什麽？”

凱瑟琳洩氣：“我說，你是不是後悔剛才說要我照顧我的話了。”

誰知達西居然點點頭。凱瑟琳目瞪口呆，而達西馬上明白過來他的言行有多麽蠢，連忙解釋道：“凱瑟琳，你不要誤會，我不是別的意思。”

“那你是什麽意思。”凱瑟琳瞪著他。

“我在想你以前和我說的話。又一次，我發現我以為我了解你，我以為一本沒有出版的愛情就是你的秘密，沒想到，沒想到……”

“沒想到什麽？”

“沒想到，你遠比我以為的還要優秀和神奇。實不相瞞，你寫的那兩本書我都看了，而且每天都在看。”

這次換凱瑟琳驚訝了：“你看過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你讀完什麽感覺？”

達西輕笑起來：“如果你想聽讀後感，那我願意找個專門的時間和你說上一天，但現在我只想說你我。”

凱瑟琳的臉又染上緋色：“好吧，那剛才你說後悔了是什麽，你是不想要我了嗎。”

“怎麽可能呢？”

“反正我正要告訴你，你不想要我也晚了，我已經決定賴在你家裏了，誰都趕不走。”

“那我太開心了，我們明天就去找你父母好嗎？”

“……也不用那麽快。好了，請你不要賣關子了，告訴我你剛才為什麽說後悔了吧。”

達西溫柔地道：“我後悔對你還不夠了解，以為已經用心了，但現在看來，遠遠不夠。我本以為安排一家出版社能讓你完成心願已經是很好的事情，但原來你早就是著名的作者了，沒有我的幫助也能發行，根本不需要這樣的安排。我對女性的作品不太懂，我認為你的書很優秀，但又怕面臨不符合市場的局面，才買下出版社。我意識到你沒有信心，生怕你會被打擊。但現在，我知道了，是我看輕了你，你是這樣的有才華，根本不需要我私下的幫忙。盡管我說的冠冕堂皇，但我買出版社的私心只是為了你，比起那些作家，我只想讓你快樂。”

凱瑟琳握住了達西的手，她說不出來話。

達西說：“這樣一來，我也終於明白心裏那些疑惑了。”

“什麽疑惑？”

達西笑著緊緊回握她的手。他沒有告訴他，在這一刻，他終於將從在隆伯恩附近遇到戈登開始，到凱瑟琳居然會引起戈登的註意和傾心，再到她為什麽如此特別和獨特，這些問題和畫面串聯到了一起，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答案。

“疑惑我為什麽這麽愛你，比我以為的還要愛得多。”

凱瑟琳害羞了，想把手抽回來：“噢，你真是油嘴滑舌。”

達西卻不肯松：“你問問別人，誰會這麽評價我。”

“那是因為你只對我這樣。”凱瑟琳指責他，可話說完，她的臉卻紅了。

“這倒是的。我一輩子，只會這麽對你。”

說著，他牽起凱瑟琳的手，輕輕放在唇邊，重重地吻了上去。

“我愛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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